我半垂着眼,想到那晚爸爸的车子被动了手脚,刹车失灵,迎面一辆卡车将我们撞翻在半山腰。
意识模糊间,我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。
是舅舅和舅妈。
“俩大的咽气了。”舅妈说。
舅舅试探我的鼻息,“倾倾还活着......”
“不能留,斩草必除根。”舅妈说。
“不行,公司里的大股东都是跟了我姐和姐夫十多年的,如果倾倾也死了,容易动摇军心,他们撤股怎么办?”
舅舅的这句话,让我侥幸活了下来。
办完出院手续,坐上回家的车,何月秋的手握着我的手,说:“倾倾,你现在眼睛看不见,以后我们照顾你,想吃什么穿什么你只管说,在治好眼睛之前,舅妈就是你的眼睛。”
“好。”我点头答应,“肇事司机找到了吗?”
“找到了,我跟你舅舅请了最好的刑辩律师,那人是酒后驾驶,法官说并非蓄意杀人,最后只能判了个无期,哎。”何月秋的语气愤愤不平,手上却举着一个镜子在捯饬头发,欣赏自己那张脸。
我的眼睛扫向她防辐射孕衣下,那隆起的小腹,看起来至少有六七个月了。
车子开进别墅。
表妹钟念念正在我家的游泳池里游泳,见我们回来,她披了件浴巾,飞快地跑过来。
“妈妈——”
钟念念比我小两岁,性格娇纵蛮横,嫉妒心还强。
我额头上有道浅浅的疤,就是她趁我睡觉时拿水果刀划的,当时钟念念才九岁,就因为她要我的玩具,我没有给。
而现在,她顺利鸠占鹊巢,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。
“赶紧去换衣服,别感冒了。”何月秋说完,又拉住我的手,“倾倾姐现在眼睛看不到了,你以后多帮帮她,听见没有?”
我呆滞地望着前方的某一处。
钟念念的脸上露出震惊又新奇的表情,她在我跟前晃了晃手,故作惊讶,“哎呀,倾倾姐,你真成瞎子了?”
“不许胡说!”何月秋批评她,“只是暂时的,后面治疗会好的。”
“哦。”钟念念还在直勾勾盯着我看。
走进客厅,何月秋上楼去了,叫钟念念给我倒水喝。
我僵硬地站在原地。
“倾倾姐,水倒好了,来喝吧。”钟念念用手敲了敲桌子,“这里是你家,你应该有肌肉记忆,知道餐桌的方向在哪里吧?”
“嗯。”我开始小心翼翼迈步往前走。
还没等我走两步,就见钟念念站在我前面,伸出一条腿挡着路。
我缓慢迈着步伐,在心里计算着我们两人的距离,一步、两步......然后不偏不倚地踩在了她的脚背上。
“啊——”
我们两人的尖叫同时出声。
我是受惊,她是吃痛。
“念念,我踩到你了吗?对不起啊。”我饱含歉意。
钟念念垂眸看着泛红的脚背,深吸一口气,在我眼前挥拳头,一副要揍人的架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