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穿了件大红色的连帽卫衣，戴着黑框眼镜，头发是长而野蛮的自然卷。胖胖的肉脸上神色很焦急，又或者说是烦躁，他眼睛盯着李惟勤家的门牌号，但焦点显然不在那几个数字上。

李惟勤没打算让他再等，把门开到一半，男人似乎吓了一跳，然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。

“李老师？打扰...你了。”

“晓明啊，胖了？”

周晓明“啊”了半声。

“先进来吧。”

李惟勤透过开水的热气看着在沙发上局促地学生，正把双手夹在自己的大腿之间，放松自己的肩膀，努力的想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。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李惟勤确实感到很诧异，但是几乎立马就想起了他是谁。退休前，李惟勤是一名高中的物理老师，同时指导了学校每一届参加物理奥赛的学生，李惟勤不记得周晓明是不是他班上的学生，但是在奥赛班对他印象很深刻，他很聪明，经常向他提出一些幼稚但是充满想象力的问题，惹得满堂大笑，是那种棘手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孩子。

李惟勤决定去救救他的局促，他很快的泡好茶交到学生手上，然后在周晓明右手边的沙发坐下，冲着周晓明的右脸。

“现在在哪里呀？”

“在...深圳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，做计算机工程师。”

“哦对，我记得你考到深圳去啦，没有继续学物理啦？”李惟勤问完便有一点后悔，觉得自己当老师的臭毛病还是没改，学生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，管他什么事情。于是赶紧补了一句“休假了回来？”

“嗯...请假了。但是这次回来是专程...来找您的。我遇到了一些问提...一些...一些麻烦。”

“专程找我？”

下意识的，李惟勤有些防备。这不怪他，自从毕业之后这位曾经的学生和自己再也没有过半点的联系和交集，之前和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也只是说要来看看自己。可现在突然说自己遇到了麻烦？

难道是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借钱吗？再怎么缺钱，也不能穿过半个国家跑到这里来借吧？

或者是家里人小孩读书的问题？李惟勤把身子靠向了更远一侧的扶手，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实在有些唐突。

“是的，李老师，很抱歉...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过您，突然出现我知道实在是有些冒昧，打扰到您了吧？但是...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...可以帮到我，我只是需要和您聊一聊，您放心，哪怕您只是听我说也行。”

周晓明的语速很慢，似乎在一大堆准备好的腹稿里挑选合适此时此刻的句子，但是语调却听得出来很着急。李惟勤能感觉到他已经不想再说更多的废话了。

恍惚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好几年都未曾有过的责任感，他替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一点小小的羞愧。决定先把话听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