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旁的的树木不住地倒退,像载着各种灰白影像的电影胶卷在飞速转动。
片刻,雨息列索落地坠下。打在车窗上溅起一大滩水花,随着车厢的晃动曲曲折折地滑下。
车内的玻璃渐渐凝结了水汽,一片模糊。
权衡用手指在窗上写了“再见”两个字,眼眶立即红了起来。
泪水钻进了他的口吻,融化了他几日来努力伪装的坚强。
“呐——”韩婧从车厢那头走来,递给权衡一瓶矿泉水。
韩婧长相标致,眼睑低垂裙裾款摆,仿若收敛起了所有刺目的芒刺,亭亭而立而非盛气凌人。
“谢谢。”礼貌却略显生疏。
“坐火车也可以抵达美国吗?”到底还是韩婧,狡黠的女生。除了娴静的时候,她依然抑制不了毕露的锋芒。
权衡喝了口水,笑而不语。
韩婧看了眼玻璃窗上还未模糊的字迹和他那红红的眼睛,说:“权衡……我作你的女朋友怎么样?”
权衡一口水卡在喉咙里,正在努力地咽下去。隐约可见漆黑的眼睛四处游离,微微颌首,脖颈上迸起的血管分明。
尴尬而又略带歉意的表情。
对韩婧来说,已是最干脆最清晰的答复。
可是,她有她的缺口。这一次,她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弃。
“好不好?”近乎恳求的语气让权衡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对不起。”
韩婧终于收起了笑容,直直地看着权衡,仿似要看到他心里去。
雨已经休止,铅灰色的云层遮天蔽日,被风撕扯着仓皇流窜。然而悲伤的气息,却满布在空中水上。
列车,呼啸而过——
程时和许莹并肩走在林荫道上。
阳光在翠色。欲滴的叶子中如同一泓清流静静地流淌,金色的光斑不时从摇曳的树梢间泄漏,零星得如同海滩上的贝壳。
“程时,刚刚我们纪念册都写好了,你怎么待在教室没走?”
多少次了,许莹永远是第一个人打破这种静谧到诡谲的气氛,她努力地想着各种话题,努力扮演着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来回穿梭的角色。
“你不是也没走吗?”
他的眼神仿佛聚焦在空气里的某个未知的层面,而她并不在那个层面。
许莹愣了一下,尴尬地笑着,预备岔开话题。
“我在悼念一个人。”
“权衡?”
程时看了一眼许莹,又偏过头去。右手用力捏了捏那本同学录,指节分明。
许莹知道他和权衡是住一栋楼的邻居,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大,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衩的兄弟。
一次“恰巧”经过程时家,被他妈妈蔺焕萍邀请进屋坐会儿。
蔺焕萍是一个思想很开明的人,只要孩子喜欢,岁数又差不多了,谈谈恋爱她不会觉得有什么,觉得对方不错的,反而极力撮合。
程时有时候会想母亲是不是察觉了什么,不然怎么会怕他娶不到媳妇儿似的。
且不说当面对许莹闲话家常,调查户口似的问东问西,就是背地里,程时也经常听到母亲提及“许莹”这个名字,程时心里自然清楚母亲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,可是和蔺焕萍纠缠在任何问题上都会让他心力交瘁,所以不予理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