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和三年，泰兴县，元竹乡。

自朝廷取消了宵禁制度后，百姓们也已习惯夜幕降临时还在街上行走。

董胜男挑着担竿走在回家的路上，虽说今日挑出来的麻窝子全部卖出，也赚了五十来个铜板，可她脸上并没有喜色，反而更多的是犯愁。

眼下寒冬降至，正是大人小孩都需要一双麻窝子的好时机，可她从甘谷县带过来的芦苇絮已经快要用尽。

没有好的芦苇絮来编织麻窝子，看着的钱赚不回来，着急。

“桑妞，今天我又在天命赌坊看到你阿娘了咧。”

董胜男顺着喊她的声音看了过去，是同村的九牛叔，“那九牛叔走的时候可见我阿娘还有多少赌金咧？”

九牛叔拉着板车，看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，个头还不及肩上担竿高的清瘦小女孩，叹了口气，“上车咧，一起回。”

“好。”董胜男应了一声，将担竿从肩头取下放在了九牛叔的板车上，自己则坐在板车前头，“九牛叔今日的倭瓜和野菜可都有卖到好价钱咧？”

“哎，今天秋收丰盛，家家都有吃不完的倭瓜，哪里还稀罕咧，怎么都不及你的麻窝子价钱好咧。”九牛叔回头看了眼坐在身后的董胜男，眼神中透着些许羡慕，“说来杨婆子又不会编草鞋，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心灵手巧的闺女咧？桑妞，要不你给我家虎头做媳妇好不咧？”

做虎头的媳妇？

董胜男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长得像弥勒佛的虎头，瘪了瘪嘴，“我阿娘才舍不得我嫁人咧。”

“嘿嘿。”九牛叔笑了笑，“我也是随便说说咧，你虽是个好闺女，可你那嗜赌如命的娘亲，我们家也摊不起咧。”

董胜男没说话，耳边全是嘎吱嘎吱的轱辘声。杨婆子不是她的亲娘，这件事外人不知道，但她心里却是一清二楚。

十里八乡的人都瞧不起杨婆子，但她却深知，若不是杨婆子靠给妇人接生孩子得点主人的打赏来养活她，她恐怕早就饿死或者冻死了。

......

回了家，董胜男将担竿放在茅屋门口，直接去了厨房揉面烧火做饭。

小院里养的三只鸡已经进笼了，饿了一天的小白狗一直围着董胜男转。董胜男空出手来将她今天在市集带回来的小布袋打开，从里面取出一包用白菜叶裹着的肉骨头，全扔给了小白狗。

小白狗欢快地追着肉骨头，尖锐的牙齿将肉骨头咬得咯嘣脆。

“慢点吃。”董胜男抚着小白狗身上的毛，揉了揉狗脑门，“只要你在家好好照看大黄二黄三黄，我每天都会给你带骨头渣回来的。你要知道，就你吃的这骨头渣，可是富贵酒楼周大厨做的，我要去给他们刷一个时辰的碗筷，才能换来你的这包肉骨头渣......”

“嗯......嗯......”小白狗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辛苦，边吃边发出哼哼的叫声。

董胜男对着小白狗叹了口气，“而且这些人，就恨不得我有十双手，一直给他们洗，一直洗，一直洗......”

“砰！”木板门被人用力推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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